【消息】狍子趣话之狍子报恩

  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，伯父进山采棒棰。家乡人称山参为棒棰，称放棒棰的人是放山人。伯父在山的被荫处正聚精会神地跟着棒棰鸟寻找棒棰的当儿，突然听到一阵嗒嗒的狍子跑动的声响。他拨开灌木丛一看，前面的一片草地上正飞跑着一只狍子，后面正有猎人端着枪紧追不舍。眼看着猎人追得越来越近，已经举枪瞄准，狍子已在有效射程之内了，聪明的狍子发现了灌木丛中闪动着的伯父，便旋风似地拐了一个弯儿，倏然跃进灌木丛，躲在伯父的身后，并把前蹄搭在伯父的腰上，站立的身体紧紧贴在伯父的身上，让伯父完全遮挡住它的身形。

  追到灌木丛跟前的猎人放眼四望，到处寻不见狍子的踪影，却突然发现灌木丛中站立着一个人，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。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吓得猎人连声惊叫：“山神显灵啦！山神显录啦！”边说边一溜烟儿似地转身逃遁。他误把伯父当作山神显灵了！

  当猎人逃远了，伯父才转身看躲在他身后的狍子，见它已经跪在地上，前蹄还搭起来一拜一拜的，像人作揖的样子，眼里还流出两行晶莹的水珠，那是感激伯父救它的眼泪。伯父抚摸着它的头说：“不是我救了你，是你自己救了自己。好了，现在没危险了，你就走吧！”

  尽管伯父再三吆喝着赶狍子走，可是狍子就是依偎在伯父身边不肯离去。到了黄昏，伯父背起药篓回家时，那狍子仍然紧跟着他，一直从山里跟到他家门前，才依依不舍地离去。

  从那天以后，伯父的院门前便隔三差五地扔些二甲子、五批叶的小棒棰，伯父见了总是感叹说：“狍子通人气哩，还懂得知恩图报呢！”

  光阴似箭，转眼又到了采棒棰的季节。这一天，伯父又钻山采棒棰去了。他这一天的运气似乎不错，采到黄昏时已经采到了三棵五批叶的棒棰。这是他放山以来头一次获得这么好的收获，乐得伯父合不拢嘴，哼着小调儿往家赶。当走到一处山崖前无意中一抬头，发现山崖上有一朵火红的棒棰籽儿迎风摇摆。这朵罕见的棒棰籽儿在夕阳余辉的照射下，像火苗儿般地向伯父招手。伯父喜不自禁：“真是有福不用忙，无福跑断肠，放了半辈子山还没见到这么大的棒棰哩，活该我发财啦！”

  伯父放下药篓，兴奋地朝山崖上爬去。当他攀到山崖的高处就要够到那株大棒棰时，脚下踩中了一块风化严重的石头，随着这块风化石头的剥落，伯父也扑通一声摔了下去。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，当伯父醒过来时，已经是月上树梢了。伯父想翻身爬起来，然而他的双腿已经被摔骨折了，他动一下双腿都像针刺似地疼痛。这时山风里传来阵阵狼嗥声，伯父绝望了：“真是人为财死，鸟为食亡啊，看来我真的要成为狼的口中食啦！”他正在伤心落泪之时，突然发现不远处闪动着两个莹莹发绿的光点儿，等那光亮靠近时，伯父才看清楚竟是双狍子的眼睛，而这只狍子正是他去年曾经救过的那一只。狍子用舌头舔舔伯父的脸，又舔舔伯父的腿，然后哞哞地轻叫了两声，叼起伯父的一只鞋匆匆地离去。

  过了三个时辰，伯父发现有一群人提着马灯朝这边走来。在摇曳的灯光照耀下，那只狍子跑在人群的最前面。原来是邻居们营救伯父来了，他们把伯父放在用门板改做的担架上，抬着他上了回家的路。邻居们边走边告诉伯父：“我们正焦急地等着你回来的时候，突然发现这只狍子叼着你的鞋跑来，才知你肯定遇到不测了。要不是它给你报信，恐怕你不饿死也得被狼给吃啦！”

  转眼又是一年，又到了采棒棰的季节。这一年，伯父做梦都梦见他看见那崖头的那株棒棰，可他谁也没告诉，那是他舍命寻找到的棒棰，哪能让他人白白地得到呢！这一天，伯父独自一人来到他曾经摔伤的崖下，仰头又望到了那株向他点头微笑的棒棰籽儿，仍是那样火红耀眼。这回伯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，稳稳地向崖上攀着，终于把那百年的棒棰挖到背篓里，才心满意足地往崖下爬。爬着，爬着，突然，伯父觉得有股阴风刮起，一个巨大的阴影从他头上落下来。随着一声吼叫，一头黑熊已经落到伯父面前。伯父防不胜防，被黑熊一掌击倒在地，便失去了知觉。

  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，伯父听见耳边有隐隐的说话声，睁眼一瞧，有几个人背着猎枪的人围在他的跟前。这些人看到伯父苏醒过来，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，有的给伯父灌水喝，有的把二甲子棒棰塞进伯父的嘴里让他嚼。别看那是棒棰苗子，劲头儿大着呢，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哩。伯父嚼完二甲子，觉得浑身有力气了，便挣扎着四处望，很快发现不远处躺着一头刚被打死的黑熊。他知道是这些人救了他的命，便一头跪下，连叩三个头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。这时，一个猎人告诉伯父：“多亏了这只狍子，当黑熊扑倒你的时候，我们都看到了，可是怕伤着你，没敢开枪。就在这时，这只狍子像闪电般地扑向黑熊，一头撞向黑熊的后腰，把黑熊撞个跟头，才撒开了你，我们才有机会向黑熊开枪……”

  “那狍子后来怎样？”伯父没等那猎人说完，就焦急地问。

  “狍子已被黑熊撕成两段啦！”另一个猎人指了指没有头的狍身子告诉伯父：“它死得太惨烈啦！”

  伯父支撑着身子来到死熊跟前，见它的后腰上挂着一个狍子头，那狍子头已被熊掌击碎，可是那狍子角仍扎在黑熊的腰里。伯父见状失声痛哭：“是它用生命救了我呀！”他边哭边把那狍子头从黑熊的后腰上往下拽，可是怎么也拽不下来。他猛一用力，却把狍脑骨拽成了碎片，只剩下它的角仍紧紧地扎在那熊的后腰上！

  大家怀着悲愤的心情把狍子的碎头骨和狍子的身子放在一起，在崖头上为狍子垒成一个坟头。伯父泪如泉涌，把那棵百年的棒棰取出来，放在狍子坟前的枯树洞里。

  如今，五十多年过去了，伯父已是近九十岁高龄的人了，可他对当年狍子报恩的事仍记忆犹新。据说，家乡人都知道大山里的一个崖头上有个狍子坟，那坟头上的枯树洞里长着一株百年的大棒棰，值钱得很哩。家乡人曾找遍了山里的崖头，就是找不到那狍子坟，更找不到那株百年的大棒棰。无奈，有人去问伯父，伯父先是点头，即而又摇头，什么也不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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